&esp;&esp;祝烛星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这些问题,他全黑的瞳眸一点点在场中这些人身上扫过, 有一瞬间想要直接将道肢探入他们的神魂之中, 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。
&esp;&esp;可是,不行。
&esp;&esp;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诫他, 一旦他的道肢真正触及这些人的神魂,人族的身体在瞬间就会立刻被祂侵染同化。
&esp;&esp;月月, 在意, 这些人。
&esp;&esp;所以,他不能用这种粗暴的办法对待他们。
&esp;&esp;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,即便隐约感知到祝烛星十分危险,赤昭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恐惧,强撑着问道。
&esp;&esp;“……祝……宗主, 你如今在阿姐住的云池宫里, 还是阿姐的道侣,难道你不知道阿姐的去向吗?”
&esp;&esp;或许是她话中的哪个字眼触动了祝烛星,他瞳眸中的非人死寂之色消淡了一点, 只是冰冷的面容仍然如同漆黑的海水中浮现出的苍白恶鬼, 一字一句缓慢道。
&esp;&esp;“她, 走了。”
&esp;&esp;走了?
&esp;&esp;这两个字蕴含的含义过于复杂,原本场中因为对祝烛星的恐惧,暂时沉寂下来的众人,纷纷忍不住问道。
&esp;&esp;“江宗主出事了?”
&esp;&esp;“师尊去了哪里?”
&esp;&esp;“我阿姐到底怎么了?你快说啊!”
&esp;&esp;祝烛星冰冷的目光,最后定格在场中唯一沉默不言的卢容衍身上。
&esp;&esp;这个人, 有问题。
&esp;&esp;而且卢容衍的真身,曾经被他杀过。
&esp;&esp;即便是现在死了,月月应该也不会怪他。
&esp;&esp;仿佛在这一刻敏锐地察觉到了恐怖的危险气息,卢容衍再也不敢如之前一般露出游刃有余之色,他加快着语速道。
&esp;&esp;“江宗主,可能去了域外,”卢容衍飞快补充道,”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,我之前见江宗主沉迷仙界的那些域外异闻典籍,又听她说过想要尽快将人造灵根安装在自己的道肢里,就隐约猜到了江宗主可能想要离开此界。”
&esp;&esp;“只是她不愿让我泄露此事,我也只能守口如瓶。如今祝宗主相问,我也只能全盘托出。至于江宗主具体去了域外何处,我就实在不知了。”
&esp;&esp;赤昭此刻充满了对卢容衍的不信任。他们先前问的时候,这个人一句实话也不肯说出来。现在祝烛星问了他才说出来,谁知道他说的会不会是真话?
&esp;&esp;“阿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域外?你是不是在骗我们?”
&esp;&esp;听到这个问题,场中的所有人,都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&esp;&esp;江宗主为何要去域外,答案不是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吗?
&esp;&esp;曾经与江宗主结为道侣的前宗主,如今飞升回返,还出现在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云池宫内,岁月荏苒,数十年过去,足够一个凡人从出生走向垂垂老矣。
&esp;&esp;而他们面前的这位前宗主,从前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天魔,数十年消逝的时光,让他变得比域外天魔都更恐怖而诡异,如今即便他们隔着窥界石,站在这位前宗主面前,都能感知到仿佛连自己的血肉骨缝都被寒冰封印冻结的难言恐惧。
&esp;&esp;更何况是与前宗主曾经共枕而眠的江宗主,只怕更加难以面对道侣如今的这副模样,所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离开吧。
&esp;&esp;就连原本因为阿姐消失,焦虑不安的赤昭,此刻看着祝烛星那张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面容,都忍不住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。
&esp;&esp;或许,阿姐离开,是一件……好事。
&esp;&esp;现在的……前宗主,他真的,还能被称之为“人”吗?
&esp;&esp;见过数十年前祝烛星如同一道恐怖的影子般,紧紧跟在阿姐身后的样子,赤昭难以想象,他还能从一个恐怖走向更加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的极端。
&esp;&esp;就好像,他变成了所有的恐惧源头,恐惧本身的模样。
&esp;&esp;而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强大异魔,此刻都只是如今祂如今浮现而出的那片黑暗中,微不足道的一小片阴影。
&esp;&esp;窥界石在此刻彻底爆裂开来。
&esp;&esp;所有人听到那爆裂的声响,原本紧绷颤栗到极点,快要完全失去理智的身体,方才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彻底放松了下来。
&esp;&esp;过了许久,场中方才响起一阵极其压抑的轻轻抽噎之音。
&esp;&esp;赤昭的面孔紧紧埋在兄长的怀抱中,她忍着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恐惧泪水,咬着牙无声祈祷道。
&esp;&esp;……阿姐,快走。
&esp;&esp;一定要,走得远远点。
&esp;&esp;不要被……这个看着像前宗主的怪物,抓住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祂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恐惧与厌恶。
&esp;&esp;如果不是傀儡的记忆中,月月极为看重这些人的存在,而且她确实没有向任何人留下她要去往何处的讯息,祝烛星这一刻真的很想要撕裂开他们的身体,翻阅他们每一点神魂里关于江载月的回忆。
&esp;&esp;在傀儡没有看到的时候,她会在旁人面前提起他吗?会想念他吗?又会露出何种鲜活的,他没有见过的模样?
&esp;&esp;他必须要时刻维持那一丝作为“祝烛星”的清醒神智,方才能控制住他自己,不要……不要做出可能让月月永远无法接纳他的事。
&esp;&esp;可是,当祂必须时刻提醒自己,永远维持“祝烛星”的原则时,可能江载月就永远无法再接纳祂了。
&esp;&esp;现在,是原初之地的混沌保留了那一丝对于道侣的爱意,还是从前作为人族的他,没有完全泯灭最后的一点执念呢?
&esp;&esp;祂似乎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空茫的混沌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