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治疗结束后，李明夷便被绑上一辆马车。

&esp;&esp;与他同乘的是那两个叫做阿使德里和执失思为的突厥医生，二人谨遵小少主的吩咐，一刻也没松开盯着李明夷的目光。

&esp;&esp;马车直接将他们带去黄河南岸的渡口。

&esp;&esp;已经结冰的大河，像一条蜿蜒的白色巨龙，匍匐于漫漫风雪中间。车轮碾过冰面，疾驰的风掀开车帘，马蹄扬起的冰屑里，陈留的大门便逐渐被地平线吞没。

&esp;&esp;而北岸，正是燕军与义军交锋的河北二十四郡。

&esp;&esp;他们从上午出发，一路不停，直到度过九门的界碑，才徐徐停了下来。

&esp;&esp;这座城池已经被燕军占领，战火烧过的城楼上高高挂着史思明部的大旗。铁甲戎衣的骑兵一字列开布于城门前，胸口高挺，饱经风雪的面容被城楼上的灯火映得模糊深邃。

&esp;&esp;不得不承认，燕军的军事素质的确远胜常年休养生息的中原士兵。

&esp;&esp;除了出兵奇险，两方战斗经验的差距，也是南线唐军被节节击退的主要原因。

&esp;&esp;“没见识过吧？”看李明夷怔怔不语，阿使德里骄傲地看向前方，“史将军部下都是同罗骑兵和曳落河，乃是北方最勇猛的奚和契丹一族。每一个士兵都是冰雪里操练出来的猛士，和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中原人可不一样。”

&esp;&esp;“阿使德里，你别忘了小少主的话。”执失思为桀桀笑了声，“现在李先生已经归降我们燕军，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他！”

&esp;&esp;不是归降，是被绑架。

&esp;&esp;李明夷很想纠正这话。

&esp;&esp;但史朝清显然不准备给他逆反的机会，最糟糕的是，唐军也未必。

&esp;&esp;他也曾想过自己的到来是否会影响这段历史的走向，但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竟然被迫在叛军的阵营参与这场战争。

&esp;&esp;能不能活到拨乱反正的那天不说，唐朝的军事法庭也绝不容下背叛。

&esp;&esp;前途晦暗无比。

&esp;&esp;眼下，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。

&esp;&esp;“有劳。”李明夷先客气了一句，“那就请你们带我去吃饭吧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？”

&esp;&esp;阿使德里和执失思为对视一眼，不由对狡猾的中原人起了疑心。

&esp;&esp;他会这么配合？

&esp;&esp;不过也不能让他饿死了。

&esp;&esp;两人默不作声地颔首，阿使德里笑道：“那就请先生一同入城吧。”

&esp;&esp;入城后已是深夜，两个燕军的医官不知从哪里捣腾来一桌的酒菜。

&esp;&esp;马肉肠，烤羊膘，猪心肝，满满一桌的肉食在昏黄的烛光下闪过油腻腻的光泽。空气中的膻味冲鼻地刺来，腻味得令人有些作呕。

&esp;&esp;没有碗筷，李明夷洗过手，入乡随俗地抓着吃起来。

&esp;&esp;对饿了一天的人来说，脂肪和红肉的美味程度简直成倍增长。

&esp;&esp;见他大快朵颐的样子，阿使德里和执失思为同时皱眉——

&esp;&esp;听说中原的读书人不食脏器，厌恶肉腥，怎么这人比他们吃得还痛快满足？

&esp;&esp;很快，李明夷填饱了肚子，慢条斯理地擦起手。

&esp;&esp;古突厥族的菜系有点类似现代中东的黄种人饮食，淀粉少而肉食多，确实不太适合中原人的口味。